帝諶沒有離開太遠。
他在思晚庭外停下了腳步。
思晚庭的牌匾上,燙金的三個大字永不褪色。
帝諶仰著頭,神色惶然難辨。
他不是傻子,剛才和易晚的幾番交談中,已經看出了易晚的不對勁。
她不再是從前的姮晚,也不是云晚意。
甚至于尋回了一魂一魄,想起了很多事情,卻對他依舊戒備十足。
或許,還是時間不夠吧?
帝諶在心里寬慰自己,易晚現在接受不了,等最后的一魂找回來,她就會恢復成從前的樣子了!
離開前,帝諶透過半開的院門,朝屋內看了眼。
易晚站在門邊,朝他離開的方向看著。
兩人距離很遠,卻又能朦朧對視。
彼此眼中的情緒都很復雜。
一個是恍然,不解,清醒,還有一個則是帶著痛楚和濃郁的愛意!
隨后,是易晚先挪開了眼神。
帝諶眸中的神情越多,她就越是清醒——心里那道聲音說的沒錯。
她可能不好,有很多不足,但不能成為任何人的替身!
能和帝諶虛與委蛇,全是因為各取所需,對沒錯,就是這樣!
帝諶看到她轉身進了屋,這才離開。
小團子洗漱換好衣裳,第一件事就是來找易晚。
“小晚晚,你好點兒了嗎?”小團子進門,小心翼翼的問她道:“是不是還不開心?”
易晚對帝諶抗拒,但對小團子從未有過不好感覺。
她表情柔和了很多,輕聲道:“我沒事了,剛才是不是嚇到你了?”
“是啊。”小團子帶了幾分委屈,哼哼唧唧道:“你忽然間摔了碗,還沖進屋不開門。”
“我想破門而入,卻又擔心唐突了你,要不是爹爹忽然間回來,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。”
小團子足夠尊重易晚,易晚看在眼里,嘆了一聲,道:“是我自己的問題。”
“以后不會忽然間如此了,你別害怕。”
小團子嗯了一聲,靠在易晚身上,道:“爹爹剛才跟你說什么了?”
易晚身子一僵,旋即蹙眉道:“沒什么,只是說起了他的心上人。”
“啊?”小團子奇怪的盯著易晚:“他連我都不肯說,為何肯跟你提起?”
易晚猶豫著,不知道該不該讓小團子知曉前因后果。
旋即深想,以她和帝諶現在的情況,未來的某一天說不定會分崩離析。
提前讓小團子知道也好,免得真到了那日,會讓無辜的小家伙傷心。
“他說我是他心上人的轉世。”易晚小聲道:“還說了很多前世的事情。”
她把事情大概和小團子說了,末了道:“卻不知為何,我完全沒法子共情他說的那些事情。”
“哪怕,我腦海中有很多他提及的畫面,能清晰地看到哪些人的愛恨情仇,但我沒法感同身受。”
后面的話,小團子都沒太放在心上。
他滿腦子都是那句,她是帝諶的心上人轉世!
“真的嗎?”小團子難以置信,興奮間提高聲音:“難怪他千年老樹開花,不但破例收徒,還對你百般好!”
“這樣也就能說過去了,不管他在哪兒,總能叮囑我們照顧好你,還有那片花海。”
“以前他可寶貝了,不讓任何人踏足,卻將之全部送給你!”
小家伙越說越激動,比他自己找到親人還高興!
易晚看到小團子興奮的手舞足蹈,完全和自己預想的偏離,忍不住扶額:“有沒有可能,是師父弄錯了?”
“我只是和他的心上人容顏相似,畢竟我無法感知到她的愛恨嗔癡,無法感受她的喜怒哀樂。”
“就好像,我和她毫無關系一樣!”
小團子興奮的笑意僵了一瞬,旋即哈哈笑道:“小晚晚,你可以質疑別人,不用質疑他。”
“他可是帝諶唉,千年前大戰中唯一活下來的人,怎么可能弄錯?”
易晚抿了抿嘴,低聲道:“或許是因為他太思念心上人了,恰好我……”
話沒說完,小團子就揮了揮小手,打斷道:“絕對不可能,帝諶那悶葫蘆的性子,我還能不知道?”
“若只因你容顏和他心上人相似,他怎么可能將一切告訴你,還容許你成為那人的替身。”
“真這樣簡單,他也不會當了千年孤寂的苦行僧,隨便找幾個替身不就能排解相思之苦了!”
易晚蹙著眉,竟覺得小團子的話有幾分道理!
是啊,要是帝諶只當她是那人的替身,為何只選中她?
以帝諶的能力,在滄靈大陸找出容顏相似的人還不簡單,非要等千年?
或許,他的話并不完全是假的!
就在這時,心里那道聲音再度響起:“嗤,易晚吶易晚,你就這么容易動搖嗎?”
“這小家伙是帝諶的兒子,就算不是親生的,也跟了他千年呢,感情自然深厚。”
“他在幫帝諶說話,幫帝諶動搖你的內心呢!”
易晚眉峰蹙的更緊了。
她在心里無聲的反駁:“小團子說的也不全是假話,帝諶要真想復活他的心上人,沒必要等這么多年。”
“他完全可以找別人,沒必要挑中什么都不是的我。”
“或許,只有你適合呢?”那道聲音充滿嘲諷:“要知道,不是任何人的魂魄,都能強行融入另一個人身上。”
“這樣一來,光是容顏相似可不夠,還需要天時地利人和。”
易晚從來都不知道靈魂融合的條件,如此一想,心里那道突兀的聲音變的奇怪。
它作為心聲,似乎什么都知曉。
便是因為本能自保才產生的心聲,為何會有超出她思想之外的認知?
易晚這個想法,把自己也嚇了一跳。
那道聲音似乎有所察覺,冷哼道:“你連自己的想法都要懷疑嗎,我可是來幫你的!”
易晚深吸一口氣,在心里回應道:“我不知道該相信誰,小團子對我好,他應該不會騙我。”
“他對你好,但他是帝諶的兒子。”那道聲音不依不饒,提醒道:“或許他們父子早就商量好了。”
“知道你心疼小孩子,不會設防,所以叫這小東西來擾亂你的想法。”
尤覺得不夠,那道聲音還補充道:“別看這東西只有三歲大,但他活了千年,相比之下你才是年輕的那個。”
易晚聽到那聲音如此說小團子,本能的抵觸。
同時甩頭,想要擺脫看不見的它:“夠了,你可以閉嘴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