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夏陽在韓佳寧的注視下,從衣袖中抽出了一卷被疊放的整整齊齊的雪紡布,放在了桌上。
韓佳寧瞬間瞪大了雙眼,這個圖案她太熟悉了!
這幾日每天看的最多的就是這個,她伸手快速的拿起端詳,片刻后她眼底燃起了一團火苗。
“看來,你已經想通了其中的關鍵,現在你明白為什么即使是低價和多年的關系,我都不要你那些布了。”顧夏陽舉止優雅的喝著茶,眼眸里藏著讓人看不懂的情愫,緩緩注視著韓佳寧。
韓佳寧雙手捏著手里這一小塊雪紡布,用力的深呼吸,她整個人快氣炸了,“這是有人故意挖坑想害我韓家!”
“在外人眼里,難道不是你們韓家接不住這一單活?”
“那他們也不能抄襲盜版啊!”韓佳寧嫌棄的將那塊雪紡丟在桌上。
“你有什么證據?”
顧夏陽的話讓韓佳寧抿緊了唇,就算她一眼就看出來這塊雪紡布抄襲的就是她家的扎染設計,但如顧夏陽所說,她沒有證據。
這一單貨被退貨的原因,就是因為扎染技術的不可控,沒辦法把圖案做到一模一樣的精準定位,和這種電腦印花根本比不了。
雖然從材質面料和精美程度上,她家的東西遠遠勝過面前這一塊抄襲的雪紡布,但人家可以大批量一模一樣的量產,這一點就贏了。
“難道我沒有證據,就由著讓人盜版我們的技藝嗎?畫虎不成反類犬,就這種貽笑大方的東西,能有什么市場。”韓佳寧帶著幾分輕視和不屑。
顧夏陽將茶杯一放,神色有幾分嚴肅。
“人家可以做到你做不到的,還能做底價格。就你面前的這塊雪紡可以做到幾塊錢,你家的扎染行嗎?”
“這怎么可能。”
就算韓佳寧這些年不接觸扎染,也知道幾塊錢的單價,根本就做不下來,光那些植物染料就貴到了離譜,更別說人工了。
“韓佳寧,你這些年不關注傳統手藝這一行,根本就不知道我們所面臨的的是什么樣的困境,外部市場的擠壓和對我們傳統文化的侵蝕,內部后繼無人面臨著傳承的斷絕。
這些不是你以為的只要彌補一單生意,或者直接聯合找個長期合作伙伴那么簡單。”
顧夏陽意有所指的話,深深的刺了韓佳寧一下,她眼底冒起了一層火焰,如被踩了尾巴的貓,一下子跳了起來,纖細的手指指著顧夏陽,“你夠了!你傳承人了不起,我不就是放棄了傳承,就要被你這樣損嗎?
我也知道現在市場艱難,但你要我怎么樣?這一次要不是爺爺被氣病了,我也不會回來。”
韓佳寧的情緒激動,她壓著心頭不斷翻涌的酸楚,有些委屈的忍著淚意,背過了身。
“你就不該回來,你現在回來除了相親之外,還能做什么,韓佳寧你就甘心嗎?”
顧夏陽看著她僵直的背,眼底劃過難言的情緒。
韓佳寧心頭漸冷,在這艷陽高照的七月,感受到了絲絲入骨的寒冷,她長長的睫毛,掩蓋住了她眼底的失落壓著嗓音道:“我甘不甘心,和你有什么關系。”
顧夏陽沉默了片刻,忽然起身走到了茶館一邊的墻上,這里掛著許多照片,這位茶館的老板,是一位烏鎮的老本地人,大家關系本就熟絡的很,這上面滿墻的照片,訴說著的也是烏鎮這幾十年變遷的歷史。
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其中一張照片上,照片上的他青澀陽光,在他身側站著的韓佳寧更是甜美可人。
這是十五歲那年,他們兩人各自嶄露頭角時的合照。
顧夏陽的目光里有了懷念和溫柔。
韓佳寧順著他的目光,也看到了這種照片。
當她看到顧夏陽似乎要去觸碰照片時,她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,想拍開他的手,卻不小心將照片撞了下來。
“哐!”
相框碎裂,玻璃四散。
韓佳寧蹲下身想要去撿,顧夏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,“小心!”
鋒利的玻璃劃破了兩人的手指,鮮血滴落而下。
落在了相片上,模糊了人影。
剎那間,兩人只覺得天旋地轉!
…………
“顧夏陽?”
韓佳寧捂著頭艱難的睜開眼睛,卻忽然愣住了。
這是……
爺爺奶奶家?
她是在做夢嗎?
韓佳寧震驚的看著這充滿年代感的裝修,還有墻壁上掛著的海鷗牌時鐘,以及那張爺爺親自打的書桌,那上面還有她小時候搞破壞用刀劃出來的小花。
韓佳寧一臉不可置信,她伸手撫摸著那朵丑陋的小花,坑坑洼洼木頭的抵著指腹,剎那間回憶沖破了時間的阻礙,將韓佳寧裹挾住。
她剛才明明還在茶館里和顧夏陽相親,怎么一轉眼到爺爺奶奶家?
而且看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。
韓佳寧因為頭疼而有些乏力的靠在一旁,她現在腦子亂亂的還沒理清楚情況。
“韓建新,你怎么回事,讓你小心著點,在爸媽面前演戲,你怎么還動起了手,這下寧寧傷了頭,爸媽肯定要生氣!”
“韓建芳明明是你讓我來鬧,也是你把寧寧擠過來,怎么到你嘴里,都變成我的錯了!”
“我不管,都是你這個蠢貨,今天這么好的機會都被你浪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