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草棚里,張平安點起平時不舍得用的油燈,熬了一大鍋野菜疙瘩湯,還抓了一把珍貴的咸鹽放進去,坐在一旁看張義和牛犇吃。
他愧疚的述說自己的經歷,十多年前他離開山村,本想著到外面的世界闖出一番名堂,誰知越混越慘,最后回不去了。
說著又哭起來,遙拜北方去世的親人們。
張義忍不住也掉下眼淚。
“義兒,你是咱老張家的獨苗了。”說著,張平安從墻角刨出一個獸皮袋子,倒出兩顆金豆子,塞到張義的手中,“叔叔沒啥本事,只能拿出這么多錢,往后你就在磨盤城安家吧。”
張平安激動的開始規劃起侄子的人生。
他租了地主李拐子家的一畝地,收成二八開,自己落兩成,一年大概就是一百多斤玉米。農閑時勤快點兒,搬磚送水干雜活,勉強還是能糊口的。
賦稅都是李拐子上交,李拐子給霸主曹將軍交五成,自己落三成。李拐子手里掌握著百畝莊稼地,算下來收入還是可觀的。在張平安看來,李拐子就是成功人士。
“你倆都是壯勞力,明個我就和李拐子說說好話,租借他幾畝地,干兩三年就穩住了。往后呢,就學李拐子,整出自己的地,轉手租出去,自己就啥都不用干了。”
張義默默聽著,慢慢放下手里的破碗。
這是什么邏輯?
努力奮斗成一個地主,從被剝削者變成剝削者?
這個叔叔確實沒啥本事,掙扎在社會的底層,抱著一個荒謬的理想。退一步講,想做地主也沒那么容易,萬一遇到災年,佃農就只能賣身做奴。
這個樸素的道理連牛犇都懂,他聽不下去了。
“叔叔,你這是把俺義哥往火坑里推吶,多少人像你這樣沒命的干活兒,最后都變成苦命奴。俺義哥上通天文下知地理,讀書破千卷,哪兒能干這種苦力活?”
“啊?”
張平安吃驚的凝視張義,他是打小看張義長大的,何曾讀過一天書認識一個字!
“嗯,叔叔,”張義只好圓話道,“在你走后我遇到一個異人,傳授我許多的本領。”
張平安拍掌大笑,侄子還有這種奇遇,這下老張家有奔頭了。
緊接著,張義告訴叔叔自己變成兩腳羊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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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平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,充滿驚恐。
他起身在草棚里轉圈,轉了十幾圈后,停下說。
“你殺了人,又燒了包子店,磨盤城你是沒法呆了。義兒,你倆藏在家里不許出去,等明個我和李拐子借了錢,你倆就離開磨盤城去找活路。”
“叔叔,為俺倆,你這是要賣身為奴吶!”牛犇嘆道,和地主家借錢就是賣身,這種事他見多了。
張義一陣心酸。
叔叔是好叔叔,就是總往火坑里跳。
“不!”張義搖頭道。
張平安大吃一驚,呆呆的望著張義。
“俺們還要殺楚二娘那個白骨精呢。”牛犇解釋道。
“啥,你們非要往死路上闖?”張平安愕然道,“義兒啊,你睜眼瞧瞧這是啥世道,咱是窮苦人,躲著惡人走都來不及!”
張義笑了笑,拉叔叔坐下。
……
他的鎮定從容,讓叔叔感到莫名其妙。
這不奇怪,張平安是困在井里的青蛙,而張義的胸中裝著整個世界。
兩腳羊、苦命奴、佃農、地主、悍匪和霸主,這些信息已經足以勾勒出磨盤城的輪廓。小小的一個山城,匯集了歷史上出現過的所有糟粕。